肆渡

【翻译】KNOCK-KNOCK

【原著恰克.帕拉尼克/翻译/短篇/五千余字】

恰克.帕拉尼克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之前买了一本他去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目前国内还没有正式的翻译出版,但我挺喜欢里面的这个故事,所以把它翻译出来分享给大家。

另一个也是出于自我学习,想锻炼一下英语水平,所以里面难免有些错误,欢迎指出,一起交流。

*无版权请勿转出lofter。

*括号内为我个人的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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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爸他,能把所有事都变成一个大笑话。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老爸喜欢得到别人的笑声。在我成长的期间,一半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他笑话的笑点在哪,但不管怎样,我都会笑。

在理发店里,我老爸不管有多少人,他都会让他们排在他的前面,他只是想坐在这一整个周六,让人们哈哈大笑直到他们的肠子都笑破了。而至于他剪头的事,并不是优先考虑的。

他说,“如果你之前听过这个笑话,就直接打断我吧… …”

这是我老爸说话的方式。他走进肿瘤医生的办公室,说:“化疗后,我还可以演奏小提琴吗?”

作为回答,那个肿瘤医生说:“它转移了,你只剩下不到六个月… …”

然后他像Groucho Marx(美国演员)那样皱起眉头,弹掉那支看不见的香烟上的烟灰,我老爸说,“我想听听第二个说法。”

好,那个肿瘤医生说,“你得了癌症,而且,你的笑话烂透了。”

接着他们做了化疗,给他照了些辐射——然而这些狗屎把他体内烧的快坏死了。他告诉我他现在小便就像刮胡刀的刀片刮过那样。

他依然每个周六都坐在理发店里讲笑话,即使现在他的光头就像桌球里的母球。我的意思是,他已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而且开始拖着氧气瓶——它们就像加小号的锁链一样——走路。他拖着氧气瓶走进理发店里,气管爬绕进他的鼻腔,绕过他的耳朵,最后缠在他的光头上,然后他说,“只用剪一点点头发就可以了,拜托。”然后人们开始哈哈大笑。

听着,我老爸并不是Uncle Mility(美国演员)。他不是Edgar Bergen(美国演员)。这个男人瘦的就像好莱坞里的骷髅,还秃头,而且六周后就要死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人们都会发出驴叫般的笑声,只是他们出于对他的同情。

但是,严肃地说,我没有公平的评价他,这是我的错,但我的父亲比听上去更有趣。也许我没有遗传到他的幽默天分。回到我还是他的小Charlie McCarthy(演员)的时候,在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中,他总是问我说,“咚-咚”

我说,“谁在那?”

他说,“一位年长的女士。”

我说,”年长的女士?是谁?“

然后他说,“哇,我还不知道你会发假声。“

我没懂。

我太蠢了,我才七岁,还在一年级中挣扎。我不知道瑞士来自shinola(一种手表牌子,这里“我“说反了,应该是shinola来自瑞士。)但我想要我老爸爱我,所以我学会了怎么去假笑。无论他说什么,我都笑。

“年老的女士,”我猜他的意思是说我妈妈,那个抛弃了我们的女人。我老爸说的所有关于她的事情只有她是一个不会讲笑话的大美人。她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他曾经问我,“当梵高割下他的耳朵把它送给那个他为之疯狂的妓女的时候,他怎么送的?“

谜底是,他用邮件送的。(Email和earmail)但那时候我才七岁,我还不知道谁是梵高,妓女又是什么意思。但没有什么比让我老爸解释这些能够更快的杀死一个笑话。所以当我老爸说,“如果你让猪和count Dracula(一个吸血鬼)杂交,你能得到什么?“我知道永远不要问谁是countDracula。我只需要准备当他告诉我”A Ham—pire(火腿和吸血鬼各取一半拼成的合成词。)“的时候大笑就可以了。

他说,“咚—咚…’

我说,谁在那?

他说,收音机。

我说,谁是收音机?

这就让他已经笑破了肠子,说,“收音机不是我要射在你的嘴里的意思… …”然后——该死的——我依然在笑。在我整个成长时期,我想我真的太蠢了以至于没有明白任何一个笑话。我的老师还没有结束他漫长的教学和所有的乘法表,所以这不是我老爸的错,我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射(cum)。

我老妈,那个抛弃我们的人,他说她讨厌这个笑话,所以也许我遗传了她匮乏的幽默感。但是爱,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去爱你的老爸。我的意思是,在你出生后你没得选,没有人想看到他们老爸的呼吸就像坦克那样,然后注射极高的吗啡死在医院里。

他一点也没有吃red-flavored Jell-O(知名美食品牌)为他准备的晚餐。

如果我曾经告诉过你,请打断我。

不过我老爸得的这个令人沮丧的癌症实在不怎么像癌症,大概因为在我们发现他变得如此虚弱之前,它就已经潜伏了二三十年了。而下一件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记住所有我老爸交给我的东西。比如说你在挖洞之前先在铲子上喷一些WD-24(一种万能防锈润滑剂,可用于保养金属。),那么你挖坑的时候会更容易一点。他也教我怎么按动扳机而不是去拉它以至于让我失去我的目标。他教我怎么除去血迹,他教我讲笑话…很多笑话。

当然,他不是robin Williams(演员) ,但我曾经看过一次robin williams的电影,他把一个红色橡胶小球放在鼻子上,带着巨大的,彩虹色的蓬蓬头假发,穿着两双大的小丑鞋,洒着水的假康乃馨插在他衬衫的纽扣洞里,这个家伙扮演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让那些患有癌症的小孩们哈哈大笑,接着他们就痊愈了。听着,那些皮包骨头的孩子们,看上去比我老爸还糟,但他们痊愈了,而且整部电影是基于现实的故事。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知道笑声才是最好的药。每一个在医院等待室里等待的时间都这么被消磨了,就算我看reader’s digest(读者文摘)也无济于事。而且我们也都听说过这么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男人头盖骨那里长了个葡萄柚那样大小的肿瘤,他马上要死了,所有的医生护士和专家都说他是个将死之人,但他强迫自己不停的看three stooges(三个臭皮匠,喜剧电影。)这个癌症第四阶段的男人强迫自己在abbott,Costello,laurel和hardy,marxbrothers(以上都是喜剧演员)中不停的笑,然后他带着他那已经枯竭氧化了的血液,痊愈了。

所以我想,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所有我要做的只是想起那些我老爸最喜欢的笑话,然后让他重新回到那条能让他大笑的路上去,我想,我能伤害什么呢?

所以那个长大了的儿子走进他父亲的病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这个儿子看着他年迈的父亲那苍白的,充满死气的脸说,“有一个金发美女走进家附近的一家她从来没有去过的酒吧,她的胸就露在那,缩紧着她的屁股,然后向那个酒保要了一杯Michelob(一种啤酒),然后酒保给了她一杯加了mickey finn(一种迷药)在她杯子里的Michelob,接着这位金发美女昏迷了过去。每个酒吧里的家伙都把她拉到吧台边上,掀起她的裙子,然后开始操她。到了关门的时候,他们才把她叫醒,然后告诉她她该走了。接下来的几天那个姑娘都会带着她那对乳房和屁股走进酒吧,点了一杯Michelob,当然,她也得到了Mickey finn ,然后被人们操一顿。直到有一天她走进酒吧,然后对酒保说,他能给她一杯Budweiser(一种啤酒牌子。)不。

诚然,读一年级的我还没有理解这个相当冗长杂乱的故事,但我老爸最喜欢的就是接下来的这个部分。

这个酒保友善的笑了笑然后问到,为什么?你不再在喜欢Michelob了吗?

而这位大美人,弯下腰确信的低语到:“就我们两个知道… …Michelob让我的屁股很痛。”

我第一次学这个笑话的时候,当我老爸把这个教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pussy”也不知道“Mickey Finn”,我不知道当人们说“fucking”的时候,他们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所有的这些让我老爸大笑。而当他让我站好,在理发店讲这个笑话的时候,理发师和每一个看侦探杂志的老男人们都会哈哈大笑直到他们一半都笑出痰和青鼻涕并把咀嚼的烟草叶从鼻子里喷出来。

现在,这个长大了的儿子告诉他那又老又快要死了的父亲这个笑话,深夜里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你们猜怎样,他老爸没有笑。所以儿子试了另一个他最爱的笑话,他讲了一个关于一个四处旅行的销售员接到了几个月前他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农村主女儿的电话,她说:“还记得我吗?我们有过一些愉快的时间。我是一个好的笑话吗?”然后那个男人说,“你在干嘛呢?”她说;’我怀孕了,我正打算自杀。’而那个销售员,他说,“该死的… …你真是一个棒极了的玩笑!“

我七岁的时候就能把这个笑话讲的很清楚了——但是,今晚我老爸还是没笑。

以前我学会通过笑声把“我爱你“说给我老爸听——即使那都是假笑——但这是我想要回报给他的。而现在反过来,我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笑声,只有笑声,哪怕一声也可以。但他甚至连咯咯的傻笑也没有,亦没有偷笑,甚至没有一声的呻吟。而比不笑更糟糕的是,这个老男人缓慢的眨着他的眼睛,充满了泪水,每一只眼睛都滚落下一滴泪,冲洗过他的脸颊。这个老男人张开他没有牙齿的嘴就像他得不到足够的空气,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脸颊上滑过,渗透进他的枕头里。

所以那个男孩——谁也不要的小男孩——他不再是谁的了——看上去依然无法忘记这些笑话,他把他的手伸进裤袋里拿出一只搞笑的撒着水的假康乃馨,在哭泣的老孩子的脸上四处洒水。

这个孩子讲了一个拿着步枪穿过树林的波兰人,偶然遇到了一个赤裸的女子躺在柔软的青苔构成的床上,张开着她的双腿。这个女孩是一个大美人,她看着波兰人和他的枪说,“你在干什么?“这个波兰人说,”我在找点乐子(hunting,双关,也是打猎的意思)。“这位大美人给了他一个媚眼然后说,”我就是乐子(猎物)。“

所以——POW!——这个波兰人开枪打死了她。这个部分曾经是这个笑话最好玩的地方,但这个老男人还是继续走向死亡。他仍然在哭,甚至没有努力去尝试笑一下,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已经见到了我一大半的能力了。如果他不想活着我没办法救他。

我问他当你让一个基佬和犹太佬交配你能得到什么?我问他狗屎和黑鬼之间有什么区别?

而他始终没有变得稍微好点。我想也许是因为癌症已经蔓延到他的耳朵里。在吗啡和其他东西的作用下,他听不到我说话。所以,只是为了试验一下,他能不能听到我,我拉过他那张哭哭啼啼的脸问道,“你知道怎么让修女怀孕吗?“接着,更大声的,也许对于这个mackerel-snapper(一种对罗马天主教的宗教诋毁)的医院来说,我太大声了,我喊道,”操她啊!“

让我绝望的是,我试着讲了关于基佬的笑话,从墨西哥过来的偷渡佬的笑话和犹太佬的笑话——真的,每个有效的治疗过程都符合医药科学——但老爸的生命还是悄悄地流逝着。躺在这,就躺在这张床上的这个男人就是把所有事都变成一个大笑话的人。事实上,他没有咬我,吓唬我,但我尖叫着大喊,“咚!咚!”

作为回应,他什么也没说。就像他已经没有了脉搏。

我尖叫道:“咚!咚!”

我喊道:“为什么存在主义者还要过马路?”

他仍然在迈向死亡。

我还不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但这个老男人,就这么把我留下了。

我他妈的还这么蠢,但他把我抛弃了。

让我绝望的是,当我把手伸向那柔软的,蓝色的,他那快死了的冰凉的手指时,他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当我把joy buzzer(一种恶作剧装置,可以让被作弄者有轻微触电的感觉。)放在他冰凉的蓝色手掌上时,也是如此。

我大喊道:“咚!咚!”

我大喊道:“为什么那个老女人要抛弃她的丈夫和她四岁的孩子?”

没有什么能像让我老爸解释他自己那样去杀死一个笑话了。现在,躺在那张床上,他停止了呼吸。再也没有心跳了。他死透了。

所以,坐在医院病房里一边的这个孩子孩子,他整夜的讲着的那些笑话等价于医生用的起搏器,等价于护理人员Robin Williams在小丑急救室里对你用的那些发出蜂鸣的设备——类似于threestooges 里的除颤器(恶性室性心律失常患者惟一有效的治疗措施)。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孩子拿着一个大大的,顶上堆满了厚厚的一层生奶油的奶油派,就像Charlie Chaplin(卓别林)能救你命那样,这个孩子把这个派举过头顶,举到他尽可能举高的高度。然后狠狠的把它砸下去,它快如闪电,猛地砸下去,就像波兰人开枪时,枪口爆炸那样——POW!——砸在他老爸的脸上。

尽管喜剧艺术能创造奇迹和显而易见的治疗效果,我老爸还是带着一大坨混着血的屎死在了他的床上。

不,真的,这比听上去还要好笑。求你,不要指责我老爸。如果这点上你没笑,那是我的错。我只是没有说清楚这事,你知道的,如果你搞乱了谜底,你甚至能完全糟蹋一个最棒的笑话。

比如说,我回到了理发店,告诉他们他是怎么死的,我是怎么试图挽救他的,长驱直入实话实说,包括那个奶油派,还有医院是怎么叫他们的保安把我抓进神经病房观察了至少七十二小时。即使我把这些都告诉了他们,我还是搞砸了——因为那些理发店里的家伙只是看着我。

我告诉他们我老爸死了,屎,血还有奶油把一切都弄得脏兮兮的,到处都是臭味和甜味,我告诉了他们那个场景还有那个味道。但他们只是看着我,理发师和那些老伙计嚼着烟草叶,没有人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站在同样的理发店里,我说,“咚,咚。”

理发师停止理发。那些又老又蠢的家伙停止咀嚼他们的烟草叶。

我说:“咚,咚。”

没有人呼吸,就像我站在一个满是死人的房间里。我告诉他们,“死,死亡就在这里!你们这些家伙难道从来没有看过Emily…Dickerson(美国传奇诗人)的诗吗?你们难道从来没有听说过jean-Paul…Stuart(可能是一个服装品牌,欢迎纠错)?”我抖动着我的眉毛,弹着我手上那只看不见的香烟的烟灰,说到:“谁在这?”我说:“我不知道有谁在这里——我甚至不能演奏我的小提琴!”

我只知道我脑袋里被那些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笑话填充满了。就像我头盖骨里长着葡萄柚这么大的肿瘤。我知道就算最后狗屎都变成了白色,不再散发臭味了,我的脑子里还是永远装满了这些废话。

我的一生都被训练得认为这些是有趣的。第一次我像个小丑一样站着这家理发店里,嘴里念叨着基佬,荡妇,黑鬼,还有犹太佬,我猜我没在讲笑话——我就是一个笑话。

我的意思是,我终于懂了。

听着:一个真正好的,镀金的笑话,就像一杯冰镇Michelob,带着点Mickey Finn,被一个笑起来如此友善的人递给你,你永远不知道你曾经和马上会被操的有多惨。而谜底之所以被叫做谜底有一个很好的解释,因为谜底就是一个裹着糖衣的拳头,黄铜的指虎藏在生奶油里,往你的脸上来上一拳——POW!——打在你的脸上。

意思是:“我比你聪明。”

或者:“我比你厉害。”

还有:“伙计,这里我做主。”

在同样的周六的早上,我站在同样的理发店里,我叫道:“咚!咚!”

我吼道:“咚!咚!”

终于,理发店里的一个怪老头出来了,他混在烟草里勉强的低语,声音小到你几乎听不到他,他问:”谁在那?”

我停顿了一下,只是为了那种紧张的气氛——我老爸教我的,时间是最重要的,时间就是一切——直到,最后,我友善的笑了笑,说,“录音机不是…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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